一
麦新,给第一期工农干部培训班亲自讲课。
他专题讲,开鲁匪患。
麦新来到开鲁,对本地土匪的根源、历史和现状,作了深入的调查。对本地匪患现象,颇有深思。
历史上,这片西辽河冲积出来的平原,土地肥沃,草木繁盛,地广人稀,是北方少数民族渔猎游牧的地界儿。虽然,这里也曾经有过汉城,那只不过是个相对集中的居民点罢了。那“城”有多大呀?三五十户人家而已。这对于游牧散居的地区来说,就是“城”了。等到明清时代,这样的汉城,也早成废墟。蒙古族统一时代划分的旗,相当于汉族地区的县。那个年月的这一带,属于东、西扎鲁特和阿鲁科尔沁三旗的地界儿,哪儿到哪儿归谁管?离着旗所在地都不近,鞭长莫及,那界线也是大盖齐的,并不怎么明了。也就是说,这一带长期属于行政的三不管区,或谓管理的空白区。东西横贯开鲁全境的西辽河、新开河沿岸,乔灌木杂生又茂密,绵延曲折。两河之间,还有连绵起伏的沙坨子与村屯、农田、草甸子相间地带。复杂的地貌,荒凉的领域,动荡的环境,形成了山头四立、土匪遍地的局面。偏偏在这样的地方设立县治,匪患像流行性感冒一样经常发生。建县四十个年头,一直也没间断过。
土匪的组成很复杂,多数是生活无出路,逼上梁山。也有游手好闲的游民、赌徒、恶棍和在逃的罪犯。有些匪帮,砸明火、绑票和拦路抢劫,只图金钱、财产,有的则往往带有浓重政治色彩。放垦蒙荒之初的匪患,是游牧与农垦、土著民族与内地移民之间的矛盾,是当地民众对朝廷新政的不满,又不能推翻朝廷,就组织武装与地方官府对立,多是对着县城。后来的土匪更复杂,有的被旧军阀、伪政权收买,有的被旧势力、地方恶霸收买,自然与新生政权对立。开鲁解放前后,数十支匪帮,有的被张念祖收编,有的被李守信收编,有的成了地主武装,还有少量的混入地方武装和红色政权之中。这些土匪就跟红色政权和人民为敌,危害极大,可一时又很难铲除干净。
前不久,本乡地主与奈曼土匪勾结,又秘密策反了区中队。密谋策划后,土匪在村外包围,内应在村内袭击了区长张东来和排长索兴周,新生的红色政权建立还没几天,转眼就被颠覆。
麦新说:
“土匪不可怕,地主不可怕,我们队伍中的不纯分子与反动势力的勾结,那是最可怕的!我们工农干部本质好,真诚,朴素。但是,我们必须提高警惕,擦亮眼睛,防止坏人对红色政权的破坏!所谓‘明枪好躲,暗箭难防’。张东来和索兴周的遇害,教训太深刻太深刻啦!”
二
其实,就在麦新给工农干部讲课的那天,又一起惨案发生,五区区政府遭到土匪袭击!
五区区政府,设在破庙村。
破庙村子的南边,不远就是西辽河。过了河,地面便属于奈曼旗的。河边的大沙坨子叫木叶山,据说是契丹人最初的发祥地,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曾在此祭拜祖先。村子的西边,是西辽河与新开河分叉的三角地带。三角地带的外边,是翁牛特旗、阿鲁科尔沁旗和扎鲁特旗的地界儿。这一带人们说是三不管,土匪最邪乎。
村子叫破庙,村西头真有个破庙,破庙里还曾经有尊石佛。
破庙的来历,村中的老辈人,有根有叶地说始建于明朝。当初,这地方还没有村庄,只有一个半在地下、半在地上的地窨子,住着一个单身放牛的老汉。在地窨子旁边的沙土堆里,有一个石头莲花底座,半埋半露的。什么时候有的?怎么有的?放牛老汉也说不清楚。说有个青年的云游和尚,法号根慧,路过此地,就让那块石头莲花底座给拖住,走不了啦。根慧说,这里应该修一座庙,雕一尊石佛。放牛老汉,不以为然。怎么会相信一个云游和尚的话呀?一块砖一片瓦都没有,修庙?不是梦话也是胡话!再说,我放我的牛,修不修庙,跟我没瓜葛。
当然,根慧和尚,也不在意放牛老汉,放不放牛,跟我也无牵挂。他早出晚归,风餐露宿,五王八旗地去化缘。奔波了三年,兴建了三年,庙宇建成。根慧又请石匠,准备雕刻石佛。可等他回来,一看傻了眼,新修的庙宇坍塌了。根慧和尚不甘心,奔波了三年,兴建了三年,庙宇又修筑成功。根慧去请石匠,庙宇又坍塌落架。根慧再化缘,再修筑,而庙宇照样坍塌。就这样修了塌、塌了再修地折腾了八回,青年的根慧已成了耄耋老人。而那个放牛老汉已过世,地窨子旁边又来了三户人家,一家是栽菸的,一家是放马的,还有一家是打渔又打猎的。
第九回修成寺庙,根慧和尚仰天长叹,天意也!若是再坍塌,我路走不动,缘化不得,庙也修不成了。佛祖法意,或就是与寺庙同归于尽!于是,就坐在那个石头底座上,寸步不离,等待第九回寺庙坍塌的来临。
就在那天晚上,三户人家都坐在不远的沙坨子顶上,等着看寺庙坍塌的好热闹。等到半夜,也没有啥动静,便失意地回家睡觉。就在这时,轰然有声,惊天动地的。人们抬头看时,只见一片紫光从寺庙顶上冲天而起,直射云霄。奇怪的是寺庙安然无恙,并没有坍塌。
第二天,几个人大着胆子,到寺庙里去探寻究竟。
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人一跳。那石头底座上,竟然有一尊石佛,是根慧和尚坐化!石佛跟根慧和尚,身材和模样,分毫不差。所不一样的,肉身变成了石身。
还有,寺庙顶上,不知怎么出了个大窟窿,就在石佛头顶上。从里头往外看,白天能看见蓝天、白云和飞鸟;夜晚能看见星星和月亮。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那明明是个透亮的大窟窿,却不漏雨雪、沙尘,也不透风!
后来人们还发现,石佛会变脸。善良的人烧香磕头,石佛就笑模呵呵的:等恶人或做了坏事的来烧香磕头,祈求平安,石佛脸面就阴沉沉的。
后来,香火兴旺了起来。
破庙到建立区政府的时候,寺庙已成废墟,石头莲花底座还在,石佛已去。据说,清朝的中期,被东扎鲁特黑大庙请走。
这些都是柳凤山讲的。杨盛东听着,也很感兴趣。
杨盛东是山东人,浓眉朗目,膀大腰圆,性情豪爽。他随军来东北,派到五区来当区长。那天,柳凤山又讲破庙的故事,杨盛东呵呵地大笑,说:
“真的?”
柳凤山说:
“上了年纪的,都这么说。”
杨盛东对区中队这个柳队长,总觉得别扭。他是本地人,表面上也很朴实,也很能干。可他的笑脸和热情,总让杨区长感到不怎么舒服。
原标题:《让人难受的笑脸当了烈士骨头又被扬啦(连载)》